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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3年下半年开始,中国共产党将用一年左右时间,“在全党自上而下分批开展党的群众路线教育实践活动”。“群众”是谁?大致而言,最广的含义,跟人民同义;次广的含义,非领导人士,与“干部”相对者是也;最狭的含义,则指党外人士,与“党员”相对者是也。

革命时期的群众路线,是革命领导集团处理其与普通民众关系的总原则,旨在保证民众认同革命领导集团的政治理念,动员他们积极参与政治活动。此时的“群众”,往往是被动的,等待被“启蒙”的,继而被动员的。

革命领导集团与革命的一般参与者利益一致,在革命过程中所承担的风险却大为不同。革命领导集团承担的风险要大许多,革命领袖尤甚。革命的一般参与者风险较小,但他们以自己对革命领导集团的敬重与服从,实现了对承担风险较大的革命领导集团的一种补偿。因为这种利益的一致性以及风险的不对称,使得革命领导集团容易动员“群众”参与革命活动,其相互之间也容易形成紧密关系;换句话说,这种情形下,革命领导集团的群众路线较容易落实。依靠包括群众路线的“三大法宝”,革命党取得了执政地位。

和平时期,革命党逐渐转变为执政党,群众路线理应与时俱进。

执政党落实群众路线的社会条件完全不同。革命党转变为执政党以后,工作任务发生了变化,风险相对弱化。黄炎培先生讲的那种“覆舟”风险通常只是一种警钟。执政党面对的是有多元利益诉求的社会大众,不再是原来那种革命参与者。革命时期领导集团与民众之间的风险不对称不复存在,执政党执行群众路线面对新的社会环境。执政党如果要社会大众认同其政治理念,促进国家振兴,必须有新的政治觉悟。可以认为,和平时期执政党应有三种新型政治意识。

一是分工意识。在和平建设时期,应该有一个基本社会分工格局,政府人员应集中处理公共事务,对社会大众的私人事务政府不应干预。执政者应把自己看作社会分工体系中的一类从业者,而非天生高人一等。前国家主席刘少奇就曾对掏粪工时传祥说,他们只是“革命分工不同”。在这里,“领导”的意义不是指政治家管控社会的方方面面,而仅仅是指政府处理民众个人无法应对的公共事务。

二是平等意识。执政者与民众既然只有社会分工的区别,其成员就应有平等意识,不应把公共权力看做特权。通常,因为公共事务的复杂性,执政党的成员需要公共管理的专业知识,其知识水平会高于社会大众的平均程度,但这不是保有和行使特权的理由。

三是自律意识。尽管执政者与社会大众之间说到底只是社会分工的不同,但因为两者之间存在严重的信息不对称,难以形成类似市场交易那样的平等关系,前者的服务可能“过度供给”,甚至将公权“私人化”,而后者监督前者很难。执政党及其成员的自律意识是缓解这个困难的必要条件。

概括以上三个方面的要求,和平建设时期执政党的群众路线,说到底就是服务大众。用毛泽东的话来讲,就是“为人民服务”。

解决理念问题只是一个方面,关键是如何做到这一点。重要的是通过制度建设,使理念真正转化为现实。建立科学的公权生成机制与运行机制,是为人民服务的群众路线得以落地的基础。完成这项工作,是一个革命党转变为以公共服务为宗旨的现代执政党的根本途径,也是执政党的一个艰巨而又华丽的历史转身。所谓从群众中来,到群众中去,也就是权力从群众中来,服务到群众中去。

一方面,要合理划分公共领域与私人领域,尽可能扩大私人领域的范围,最大限度地给社会大众以自由。习近平总书记说得好,要把权力装进笼子里。限制公权行使范围,就可以把“笼子”做小一点,做实一点,实现社会成本的节约。私人领域需要自由;自由的碰撞引起的公共性问题,才需要政府解决。也就是说,执政党为人民服务是有条件的,服务不能随意扩大,不能越权。边界越是清楚,执政党的群众路线就越容易贯彻。

另一方面,执政党自身的权力运行机制也需要改革,改革的方向是不断扩大民众基础,这就是每个公民都通过公开公正的程序参与公共事务的民主政治。其核心,就是公共领域的有序竞争。

从国际经验看,这方面改革不可贸然行事,要根据多方面条件的变化有步骤地推进。如果公共领域与私人领域不能合理划分,走群众路线的民主政治不仅不能成功,还会引起很多麻烦,所谓“自由先于民主”的意义就在这里,新时期的群众路线,成功的关键也在这里。

 

此文发表与新一期南方周末评论版,编辑有修改,标题为编辑所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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党国英

党国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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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57年6月出生。陕西子长人,研究员。高中毕业后到当地农村插队,恢复高考后进入陕西师范大学,获哲学士学位,兰州大学获经济学硕士学位,社会科学院经济学博士学位。1997年6月至今在中国社会科学院农村发展研究所工作,任研究员,现任宏观室主任。 主要研究领域为农村发展问题。对应用经济学的方法研究社会政治发展有偏好。发表过“关于社会稳定的一个理论及其在农村分析中的应用”、“关于社会冲突的一个假说及其实证分析”、“论乡村民主政治的发展”等重要学术论文,以及大量关于农村发展问题的评论,在这一领域有一定影响(可检索互联网)。出版《农业经济管理》、《政治经济学的范围与方法》(译著)、《驻足边缘》(文集)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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